摄影_山旮 辑文_张西蒙
41岁的邓丽因为吸毒认识同样吸毒的男朋友,他们在一起相处5年,因男朋友腿脚残疾,每天
她都照顾着男朋友。
既是吸毒者又是性工作者,一次出卖自我的性交易,换来仅仅几十元的毒资,温饱都难以解决的境况下,毒品却成了最好的精神寄托。公用的注射器、无防护措施的卖淫行为,让艾滋病在这里肆虐。今天送走了一个“姐妹”,难以预料明天是否会轮到自己。在这座转型失败的荒芜城市中,男人、女人在毒品交织的梦魇里幻生幻灭。
个旧市地处云南省中南部,是世界最大的锡生产基地,因锡矿成就的“工人村”在1953年诞生,百余栋建筑曾经辉煌一时。然而,自20世纪90年代起资源的枯竭使得大量失去生计的产业工人成为毒品和疾病的主要受害者。一些女性感染者以卖淫来换取毒资,致命的艾滋病毒经过她们的身体,悄然扩散开去。
个旧工人村90栋、91栋楼房拆迁后成为一片废墟,这里曾是吸毒者的聚集处。20世纪90年代
初期,毒品海洛因似瘟疫般席卷个旧。许多年轻人从踏上吸毒之路那天起,就与毒瘾、注射器
和艾滋病有了交集。
袁小花去火葬场送了又一个“姐妹”最后一程。这个“姐妹”的遗体是几天后才被发现——隔壁邻居听见她房里的小狗整日不停吠叫,不堪其扰报了警。这些年来,袁小花已陆续送走50个姐妹,个个都是艾滋病感染者,同时也是吸毒者或性工作者。
袁小花早些年做过“妈咪”,与一帮小姐十分熟络。这些女人都受了毒品的诱惑,有些是先吸毒后从事性工作,也有在从事性工作后开始吸毒的,绝大多数后来都成了艾滋病感染者。
袁小花说,很多因注射吸毒而感染艾滋病的人,并不是没有安全防范意识。“很多时候因为没钱买针具,或者是抱着侥幸心理。有些人认为用滚水清洗就能彻底清洁注射器,其实这是最低级的错误。”
“毒瘾来了,人还在乎什么?管它是不是会传染,只要能立刻过足毒瘾,什么都能抛到脑后。”仅仅1元钱的注射器,很多吸毒者却不舍得购买。她们早已囊空如洗,为了满足毒瘾,吸毒者们宁愿把身上所有的钱全部用来购买毒品,也不愿去买新的注射器。
长年吸毒成瘾者,每天至少要注射3次毒品,花费150元。这对于靠从事性交易来供应毒资的女性来说,压力不小。为了挣钱,这些女性只能去一些低档场所从事性工作,或直接在自己的出租房里接客。“一般都是10到30元的价格。你想想,她们一天仅为满足毒瘾就要150元,这需要接多少次客啊?”
所有的顾虑,在毒瘾面前都不值一提,高危性行为也不可避免。“一旦碰上客人主动要求不戴安全套的,你觉得她们会不答应客人的要求么?”
近20年的吸毒史加上艾滋病毒的侵袭,严重摧残着任小娟的身体,42岁的她看起来像是60多岁、
病入膏肓的老人,眼球发黄,眼窝深陷,皮肤呈暗灰色,嘴唇青紫。为了吸毒,她以30块钱的
价码长期出售自己的身体。以贩养吸,她还蹲过6年监狱。这些事她的家人一清二楚,但始终
无法阻止。
美沙酮是一种人工合成的鸦片类麻醉药品,作为毒品替代药物让吸毒者口服,可以抑制他们对海洛因的渴求感。任小娟是个旧市美沙酮维持治疗中心的常客,每天都要来口服一次美沙酮。近20年的吸毒史和艾滋病毒的侵袭,使得42岁的她看起来更像年过花甲、病入膏肓的老人。她满脸褶皱,眼神浑浊,皮肤呈暗灰色,嘴唇青紫。身高1.6米左右的她体重仅36公斤。
连家人也不愿理会任小娟。因为吸毒,她曾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偷出去变卖过,她以30元钱的价码长期出售自己的身体。以贩养吸,她还蹲过6年监狱,出狱后一切照旧。这些事情她的家里人一清二楚,但始终无法阻止她。
吸毒者服用一次美沙酮需要5到10元。但就连这一点钱,任小娟也要靠“接客”才能获得。“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可能一年吧?希望我死之前,还能见一次我妈。”任小娟已进入发病期。按照医学解释,在成为艾滋病人后,如没有抗病毒治疗,一般会在半年至两年内死亡。
“我们吸毒的,跟正常人是没办法在一起生活的,更别说得病以后了。”在个旧城里,盛小妮原本是有家的,后来没了。“个旧城太小,就我们这样的,一旦得了艾滋,谁都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常年的注射吸毒,在盛小妮身上留下了隐隐约约的灰黑色针眼的痕迹,手上、胳膊上、腿上已经完全看不到血管了。与丈夫离婚后,盛小妮曾在个旧城里做过几年小姐。
个旧市传染病医院内,一位80多岁的老母亲陪伴着30多岁的因吸毒感染艾滋病的儿子。
由于支付不起10元钱的床位费,两人只能挤在一张病床上。
个旧市的一家KTV内,一名女子正在表演艳舞,地下色情场所成为艾滋病传染的重灾区。
梅小凤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死去后,儿子无人照顾。不少吸毒者已被家庭抛弃,而他们的家人
也在承受着别人所不能承受之痛。
2007年,盛小妮被确诊为艾滋病感染者。作为“双面人”,她有多年的吸毒和性工作经历。“我觉得自己的传染途径可能是在性方面吧。因为我的针具一般都是自己用。接客的时候,有时会遇到有些客人不愿用安全套,我有什么办法?我需要钱。”
盛小妮说,她从事性工作只是为了筹集自己的毒资。“有人还以为我们愿意做这事,可对我们来说,毒瘾满足之后的感觉,比‘那事’不知要强多少倍。”她的服务对象大部分是外地来打工的壮年男人,偶尔也会有些上年纪的本地老头来“光顾”她。
得知自己感染艾滋病后,盛小妮突然觉得一下子什么都不在乎了。“以前可能还要点脸面,出来坐台的时候遇到熟人,还想着避避嫌。现在没必要了。我还能活多久呢?”
梅小凤和盛小妮是多年的朋友,两人都是“双面人”,因感染艾滋病,都与丈夫离了婚。不同的是,梅小凤有一个正读小学五年级的儿子。
个旧市工人村,一间厕所内的墙壁上遗留着大量吸毒者使用过的针筒。
工人村84栋内,一名瘾君子在楼梯间里吸毒,他已经吸毒20年。
离婚后,梅小凤带着孩子住进七旬老母17平方米的出租房,一住就是10多年。这些年,靠着母亲微薄的退休金,祖孙三人勉强维生。老母亲一提起女儿,就捂着胸口:“心疼啊!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不心疼?”
穿着黑衣黑裤黑皮靴的梅小凤依旧保持着姣好的体态,脸部轮廓还依稀能看见年轻时的倩影。身高近1.7米的她蹲坐在母亲身边的小板凳上,时而捂住面颊,露出枯树枝一样的双手,不言不语。时至今日,为满足毒瘾,梅小凤还会时不时地出去接客。
为了女儿和外孙,连续10多年来,每到月底那几天,梅小凤的母亲总要设法四处借钱。待下个月的退休金发下来时,她又拿着钱一一还给别人。“只要有我吃的,绝对就有他们娘俩一口吃的。”老人说话时,小外孙安静地坐在离母亲不远的地方,痴痴望着正在吸烟的母亲。
女儿的病情,老母亲心里很清楚,她也知道,女儿可能活不了太久了。“我就是希望我女儿能多活几年,希望我自己能活到80岁,看到孙子自立的那天。”
说话间,老人从抽屉里摸出一只铁盒打开,像打开尘封的记忆。在那张拍摄日期显示为1995年的照片上,身材高挑的梅小凤,一头乌黑长发,朱唇轻启,对着镜头嫣然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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