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舞秋风》自序

七十五岁生日的那一天，玉琴送给我一张CD盘，其中一首名为“桐叶舞秋风”的古筝曲是我从未听过的。几片凋落的桐叶在萧瑟的秋风中舞得那么飘逸，那么洒脱，我很快就沉醉在古曲的意境之中，忍不住拿起笔来，胡诌了一首五言绝句，作为我七十五岁的抒怀：

红叶舞冬风， 临别亦从容， 一生心坦荡， 含笑向太空。

回想20年前，一个找不到归宿的孤魂，从绝望中摆脱出来寻求新生的时候，曾在给巴金老人的信中写道：“我在高度近视的时候，想当一名建筑师；在双目失明以后，又想当一名作家；每次都在严酷的命运面前撞得头破血流。现在我剩下的时间还够和命运再拼搏一次，不管成败如何，我总算没有枉来人世一遭。”20年过去了，我终于在涅槃中获得了新生，不必为碌碌无为而叹息，不必为虚度年华而悔恨。

玉琴还送了我一件礼物让我更为惊喜，她捧给我一大叠牛皮纸口袋，里面装的全是我的手稿、笔记、书信和其他资料，她是那么爱我，那么珍惜和我共同走过的每一个脚印。我抚摸这些已经变脆的纸片，如烟如梦的往事又开始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出于对盲人种种痛苦的亲身经历，出于我和玉琴对人生艰辛的共同感悟，为了那些苦难深重的盲孩子们未来的幸福，我们胆大妄为，无善不作，填补了一些空白，改革了一些陈规……玉琴用深情来保存的每一页墨迹开始退色的发黄纸片，也许就是史料。我从内心深处似乎又听到了一个无声的命令：“趁你大脑还没有完全衰退，把一切全都记录下来！”我顺从地拿起了笔，哪怕这完全是徒劳，最终成为一堆废纸；哪怕成为笑柄，被人看作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盲人在瞎说。我还是要努力去完成自己的责任，自己的本分。

徐白仑

2005年12月4日